开栏语
“我是文明市民、要为城市争光，我是燕赵儿女、要为河北争气”。以各地常态选树的文明市民和道德模范、最美人物、身边好人、优秀志愿者等先进典型为基础，河北省文明办、河北省文联组织文学艺术家深入采访进行优秀文艺作品创作。将持续在河北省文联微信公众号、《当代人》微信公众号推出《“双争”榜样》专栏，敬请关注。
《“双争”榜样》栏目，旨在更好发挥先进典型引领作用，进一步推动“双争”活动不断走深走实，引领全省广大干部群众争做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践行者、文明风尚维护者、美好生活创造者，以典型榜样引领社会文明新风尚。
“双争”榜样 —— 张慧志
张慧志，男，1985年3月生，迁安市杨店子街道北张庄村村民。2022年7月9日，张慧志带家人路过滦河迁安段，遇上两名男童不慎落水。张慧志不顾家人的担心，拿起救生圈，毅然跳进水里，最终将两个孩子成功救出。事后，张慧志见义勇为的事迹迅速在网络上传播，被网友亲切地称为“光头哥”。张慧志荣获唐山市“十大文明标兵”称号，荣登“河北好人榜”。2023年11月，被评为第九届河北省道德模范。
奔跑在滦河上的那道光
刘云芳
一
事隔一年多，提起在滦河那激动人心的救人场面，“光头哥”张慧志羞怯地摆手，说自己不过做了一件力所能及的事情。然而，他不好意思描述的细节已被目击者拍成视频，观看量破亿，点赞量高达六百多万。
那则拍摄于2022年的视频画面上，夏日的滦河水畔人头攒动，一个光头男人忽然快速脱掉上衣，抱着游泳圈就要冲向水面，一旁的妹妹紧张地拉着他的胳膊，极力劝阻。在画面看不到的地方，同时传来几声女儿呼喊爸爸的声音，光头男人丢下一句“给我闪开，没事！”便一把挣脱妹妹的手，大踏步奔向滦河。原来，他是要赶去救两个落水的孩子。他义无反顾踏着水路狂奔的样子，简直是滦河之上的一道灿烂之光，感动了无数人。这位光头男人，是迁安市杨店子街道北张庄村的80后青年张慧志。
那年暑假，远嫁的妹妹带公婆回迁安小住，张慧志理所当然变身成“导游”，带着他们去附近的滦河岸边游玩。
滦河，被称为河北第一大河，它发源于承德市丰宁满族自治县，流经河北、内蒙古两省（区），最后汇入大海，而在这途中，有大小五百多条支流汇入。在张慧志的家乡，就有其中一条。那里有一座横跨南北的桥，每到雨季，水位上升，水流便会没过桥身，形成一座“漫水桥”，当地人三五成群地去看风景、玩水，竟自发形成了一个打卡地，一到节假日就人山人海，热闹非凡。那天上午，张慧志带着家人游玩结束，上了车，正打算离开，女儿却说要吃烤肠。虽然卖烤肠的小摊就在桥畔，但张慧志还是不放心，索性跟了下来。
刚到桥头，就听见一声声急切的呼救，他定睛一看，河面上有两个孩子正在拼命挣扎，岸边，孩子们的母亲无助地痛哭着……张慧志脑子里立马跳出两个字：救人！而他并没有受过专业的游泳训练，只是小时候在村边的河里玩耍时识了些水性，可那顶多算作狗刨。他快速环顾四周，想找到一个漂浮物。但旁边什么都没有，这时，不远处的汽车里忽然有人招呼，说有游泳圈，边说边赶着递过来。张慧志不敢浪费一点时间，抱着泳圈甩开上衣，就要去救人。接下来便是网络视频中出现的那一幕。
张慧志一边向前奔跑，一边寻找着最佳的下水位置，不想，水里的石头因为长满苔藓，太过光滑，他“啪”一下摔倒在水里，后脑勺着地。可救人要紧，他根本顾不得疼痛，急忙站起身，继续往前跑，到与孩子们直线距离最近的地方，他一跃而下，争分夺秒地往前游，终于，到达了第一个孩子所在的位置。这里的水位不算太深，孩子站在水里，嘴巴还能勉强露出水面呼吸，但另外一个小些的孩子已经被冲到了将近百米开外的地方，情况非常危急。张慧志安抚了大孩子几句，稳住他的情绪后，立马冲向水流，往前游去。
太阳照在滦河上，照在他的头顶上，人们焦急地等待着结果。
张慧志丝毫不敢松懈，眼看着目标越来越近，那张无助的脸在河面上一起一伏，痛苦地挣扎着，令人焦急，他快速划动水流，冲过去一把将那孩子拉住，又快速把救生圈套在他身上。这个八岁的孩子早已经被吓坏了，面无表情。张慧志耐心地安抚着，让他放心。但水流湍急，张慧志担心地看着上游那个大些的孩子，他们所处的位置与他是一个斜角，万一被冲下来，他根本拦不住。这时，他猛然看到不远处漂浮着一根两米长的木棍，便急中生智，一把抄起来，紧紧握在手里。用它来试探水的深浅，再合适不过了，他在心里这样想。就这样，他一手拿着木棍，一手带着八岁的孩子吃力地往回游。等回到第一个孩子的位置，便急忙让他把胳膊伸进游泳圈里。细心的张慧志看到了孩子们眼里的恐惧，对他们说，放心吧，我一定把你们救回去。
河岸上早已经聚满了人，他们都用关切的眼神注视着张慧志和两个孩子。但等游到刚才他跳下水的位置时，却发现河底平台的水深超过了一米五，他们根本上不去，而岸上的人也爱莫能助。张慧志沉着冷静，他让孩子们也不要慌，思索片刻之后，便带着他们沿河岸向下游一点点试探。终于找到一个小土坡，顺利带着两个孩子爬上了岸。
张慧志把孩子交到了他们的母亲手中，他完成了救人的使命。在大家眼里，太阳照在他头顶折射出的那道光，就是英雄的光。
二
等他们成功上岸后，警车和急救车都已经赶到了现场。两个孩子的母亲情绪激动，不住地痛哭，甚至向张慧志跪了下去，磕头谢恩。
张慧志的父母、女儿和妹妹也都泣不成声。精疲力竭的他被亲人们团团围住。直到此刻，看到体弱多病的父母，幼小的女儿，一脸担忧的妹妹，他才感到后怕。是啊，如果万一有什么意外，他一家老小该怎么办呢？事后，这个问题曾无数次跑进他的大脑里，但每一次得出的答案都如出一辙：如果让他再做一次选择的话，他同样会毫不犹豫地冲向河里。
围观的人纷纷向他竖起大拇指，而他休息片刻，拧干衣服上的水，便陪同亲人踏上了回家的路。
有关“光头哥”救人的视频快速在各大平台传播，这是张慧志始料未及的。
他当时正处于人生的低谷，因为工作多年的公司岗位调整，他失业了。年近四十岁，不得不面临重新找工作的尴尬处境。况且父母身体都不好，自己又有两个孩子要养。思前想后，他打算凭借自己多年开车的经验，谋一份司机的职位。正好有一家公司抛来橄榄枝，说他各项条件都符合，但一面试，对方便将他拒之门外。张慧志一询问，果然如他所料，是因为老板介意他光头的形象。他曾因这样的形象而自卑，但头发天生稀少，留光头是无奈之举。他理解别人的以貌取人，但也因此陷入深深的无奈，甚至在内心深藏着一份委屈。因而，那个下午，当评论区里的人们亲切地称他为“最美光头哥”，说他“救人的样子真帅”时，他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鼓舞，心里无比温暖。
在如潮的评论中，他还看到了另外一种声音，因为妹妹当时的劝阻，被一些网友误解为没有爱心、自私。他为此难受了好一阵子。事实上，他们兄妹感情一直很好，妹妹出于担心有那样的反应并没有错。慢慢地，也便想开了，甚至为妹妹开解：不理解的人只是一小部分，大部分网友都给予了理解和善意的祝福。为了这大部分的理解和祝福，他们必须调整好心态，好好生活。
落水儿童的家长专程过来道谢，甚至提出要给酬金，但都被张慧志拒绝了。很快，家里围满了采访的人，迁安市授予他第十一届道德模范的称号、唐山市授予他“十大文明标兵”，并荣登“河北好人榜”……一时间，他的英勇举动成为街头巷尾的美谈。就连在外地上学的儿子，在学校里也收到了别人的反馈：你爸爸真是个英雄！孩子那一脸骄傲的神情让他觉得很满足。
虽然他的工作依旧不稳定，有时跟旅游公司去跑车，有时在美容院绣眉，但他却变得更加乐观。他说，那么多人祝福我，我也相信，未来的生活一定不会差。他讲这些话的时候，眼神里闪烁着质朴的光。
除了诸多荣誉，张慧志还得到了一笔奖励。那天，他忽然接到阿里巴巴“天天正能量”项目的电话，说了解到他的正义之举后，要奖励他一万块钱。张慧志再三拒绝，但对方一再坚持，说，这是对平民英雄的肯定。身边有朋友说，你生活本不富裕，有了这笔钱正好可以补贴家用，但张慧志觉得，他救人的出发点并不是为了钱，这钱花起来不舒心。他决定，要把这笔钱捐出去。
张慧志年少时就怀有一腔正义，梦想着能够参军，但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如愿。他知道有一支公益性的队伍——蓝天救援队，他们也有军人般的心胸和侠义，到处无偿救援。张慧志很想把钱捐给他们。他将这想法告诉了当时工作的美容院院长张金玲，征询她的意见。张金玲说，那当然不错。听到他说不知道该如何与蓝天救援队接洽时，没想到张金玲竟哈哈笑起来，说，这事儿，你找我就对了！
原来，张金玲还有另外一个身份——蓝天救援队的预备队员。这让张慧志激动万分。最终，张慧志用那一万元奖金向迁安蓝天救援队捐赠了10部手台、10件救援马甲。完成捐赠后，他心怀忐忑地询问，我能不能加入你们？之后，他成了一名志愿者，经过一年的学习、考核，终于成为蓝天救援队的预备队员。他说，到了这里，仿佛一下子就找到了生命的信仰。在那些严格的训练中，他有了从未有过的自信，每一个项目，他都游刃有余。不管哪里出现险情，他只要有时间，都会积极响应。
三
就在2023年8月份，涿州遭遇了百年不遇的大暴雨。迁安蓝天救援队接到险情求助后，立即组织人员前往救援。张慧志在群里看到消息，第一时间就报了名。他激动地说，妻子总能理解他的选择，所以，他只跟她说了一声儿，本不打算惊动父亲，一心想瞒着他出行，但出发那天，却发现没带身份证，可离出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，妻子当时又在上班，无奈，他只好通知父亲帮着送一趟。
父亲很快就送了过来，看他们穿戴齐备，整装待发，便知道这是要出去救援，但老人家并没有阻拦。张慧志宽慰父亲，自己学习了很多专业的救援知识，也通过了各种训练，他一定会平安归来。父亲没有多说话，沉默着离开了。
救援工作开始后，他们一次次下水施救，水位经常漫过张慧志的肩膀，他顾不得关注自己的身体，一心想着如何快速转移群众及各种物资，哪怕再累再苦，他觉得一切值得。
如今，张慧志在蓝天救援队的出勤时长已经高达六百多个小时。他珍视任何一个帮助他人的机会，同时，也不断提高自己的综合能力，去山东济南学习地震救援技能，去秦皇岛进行五级救援员的培训……而这段时间，他的工作地点也发生了变化，通常都在迁西上班，如果没有特殊情况，他不会回来。即使这样，迁安有险情，他也尽可能往回赶。
就在今年的四月初，一个小伙子不小心在河里遭遇意外，他得到通知后，第一时间报名参加打捞工作，并火速赶回迁安，到达险情现场。那次打捞着实困难，但面对家属们焦急的神情，蓝天救援队的成员们下定决心，一定要像往常的每一次救援一样，给家属们一个结果。张慧志一次次告诉自己，耐心一些，再耐心一些。直到第五天，才终于找到不幸者的尸体。
现在，张慧志依旧奔忙在工作和救援的路上，他也没能想到，一次偶然的事件，不仅让他成了别人的生命之光，也让他释放了自己内心的能量，他开始变得开朗、从容，完全改变了看待生活、看待生命的态度。张慧志从不张扬自己因为救人获得的各种荣誉，他总说，我得到的已经够多了。
春暖花开的四月，“唐山舰”回归，一时成为社会瞩目的焦点，张慧志作为道德模范也受邀前去参观。海风吹拂着他的面庞，他满面笑意，但内心却极不平静，他深深感觉到，作为一个年轻人，哪怕再普通，也与这座城市、这个国家、这个时代拥有那样深切的关联。他悄悄告诉我，就在去年四月份，已经递交了入党申请书。你不难想象他脸上流露着的喜悦、渴望的神情，他眼睛里散发出一种被信仰支撑着的光芒。
这道曾经奔跑在滦河之上的光，最终成了一位勇往直前的追光者。
作者：刘云芳
刘云芳，中国作家协会会员，河北文学院签约作家。作品发表于《北京文学》《天涯》《青年文学》《散文》《散文选刊》等。曾两次获得香港青年文学奖，并获得孙犁散文奖双年奖、孙犁文学奖、河北文艺贡献奖。出版散文集《木头的信仰》《给树把脉的人》《陪你变成鱼》，童话《奔跑的树枝马》《老树洞婆婆的故事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