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棵石榴树,记忆里一直都在那儿——卧室的窗外。儿时住在坡上的老房子里,那棵树就在窗前,后来盖了新房,父亲就将它“搬”到了现在的新家。总觉得,父亲无论走到哪里,都舍不下它。
八岁那年,又是石榴花开的季节,满树的花朵,就像一树绸缎,红得亮堂堂。我拿了个树枝,胡乱拨弄着,想多打几朵石榴花下来捣碎了染红指甲。这一幕被父亲看到后,从未对我发过脾气的他一把夺过我手中的树枝,对着我的屁股狠打了几下。
父亲也是心疼,心疼石榴树,也心疼我。摸着我的头,给我讲了这棵石榴树的故事——
1937年7月7日,抗战全面爆发。9月24日,日本侵略者侵占沧州并进行了长达8年的血腥统治。时年,父亲的小叔(我的小爷爷)马庆援19岁,却已是八路军中的一名老战士。一次,小爷爷的战友从老家带来一个石榴,分给了他一小块儿,小爷爷觉得那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,便把那几粒石榴籽留了下来,种在了老房子的窗下,戏言:“等我有了侄子,这石榴够他霍霍的,嘿嘿……”
作者小时候的全家福。作者供图
在那段岁月,纵然食不果腹、战火无情,这棵石榴树却自此生根发芽。从未有人栽培,无人问津,自顾开花,一树火红,像极了小爷爷军刀上的红缨,抒写着那个年代这个村子里的一个别样传奇。
1939年秋,小爷爷和几位战友与日寇激战后,退到了村中的地道中。惨无人道的日寇竟然堵住地道口,用火将他和几位战友活活烧死。那一年,他21岁……
这棵石榴树成了爷爷对小爷爷唯一的念想,爷爷去世时,特别交代父亲要照顾好这棵石榴树,看到它,就像看到小爷爷憨厚朴实的笑脸。
作者父亲。作者供图
都说石榴树最怕冻,这么多年来,这棵石榴树也是被冻死了几遭,但奇怪的是,来年春天,它总能重新钻出新芽儿来,然后重新开花、结果,反反复复,从未认输。
听完,我哭了,不是因为疼,也不是因为委屈,而是内疚。看着满地被打落的石榴花,我把它们一一捡起,捧给父亲:“爸爸,我以后要替你好好照顾这棵石榴树。”父亲蹲下身,郑重地对我说:“爸爸希望你也像这棵石榴树一样,不管遇到什么困难,都不要放弃,即使失败了,也要鼓起勇气,从头再来……”
作者父亲2016年获得的优秀县人大代表证书。作者供图
转眼间,到了2021年,建党100周年,父亲时常会感叹时间过得快。如今,父亲已是一名有着31年党龄的老党员,他最喜欢做的事还是照顾这棵石榴树,不时给它修剪一下枝丫,培培土、浇浇水。他总是会站到石榴树下,就那样仰头看着它,看它红了一遍又一遍。
作者本人。作者供图
而我自2005年入党至今,也有16年。入党,一直是一个前进的方向,似乎总觉得这是必须的。大学毕业后,我如愿以偿成为了一名人民教师,教书育人,在自己的岗位上做着平凡而伟大的事业。
我也时常会给我的女儿讲石榴树的故事,告诉她要像爱护自己一样爱护石榴树;告诉她做石榴树一样的人,平平无奇,不骄不躁,带着这红色的信念去走好人生的每一步;告诉她,这红色的故事是这个院落的故事,这个村庄的故事,也是中国的故事……
(作者:马娜,工作单位:沧州渤海新区实验小学)